央視網(wǎng)消息我不喜歡吃土豆。
一吃,小時候的饑餓感就撲面而來,伴隨而來的還有胃部發(fā)酸,想想都難受。
但是,我很喜歡土豆。
這兩者并不矛盾。
你們稱呼它為土豆,專家們說它是馬鈴薯,我們本地人更喜歡稱呼它為洋芋,于是本地流行一句順口溜,定西有三寶:洋芋、土豆、馬鈴薯。
我和它打了幾十年交道,以后還將繼續(xù),生活中的很多變化,都與土豆有關,我見證了定西土豆的“變形記”,土豆也見證了我們一家生活的巨變。
【一】救命薯
張壽和父親張富清、侄子張文斌。
我叫張壽,生于1967年。從我記事起,每天下午,奶奶總會煮一大鍋土豆,大的人吃,小的豬吃,全家七八口人,第二天的早飯和中飯全是土豆。
每天上學,包里背的干糧就是兩個水煮的土豆。
雖然吃了會難受,但不吃,饑餓更難忍受。
現(xiàn)在回想小時候,關于吃的,大概就是兩件事:吃了很多土豆以及吃不飽肚子。
家鄉(xiāng)定西流傳著一句話:“山是和尚頭,溝里沒水流,十有九年旱,歲歲人發(fā)愁”,唱盡了家鄉(xiāng)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的惡劣。
我們這里是干旱地區(qū),春夏少雨缺水,那時候家里要種將近40畝田,種小麥、小米、蕎麥、豌豆、扁豆、甜菜,土豆等,全是旱地,靠天吃飯,收成都不怎么樣,唯獨生長周期較長的土豆產(chǎn)量可以。
所以每年計劃種植的時候,父親張富清都會說,土豆是必須要種的。
土豆真的算是家里的救命糧。煮著吃、炒著吃、炸著吃,逢節(jié)日時的吃法最令人懷念:將土豆煮熟,剝了皮、搗碎,隨后將胡麻炒熟、碾碎,攪拌到一起,一紅一白,那叫一個香。
現(xiàn)在很少有人這么吃了,我雖然不愛吃土豆,不過這種吃法,我還是有點懷念。
1988年,我和二哥一家搬遷到甘肅張掖市高臺縣(編者注:20世紀80年代,國家開展“三西”【甘肅的定西、河西和寧夏的西海固】扶貧),相比家鄉(xiāng),這里地勢開闊,有水源,開始逐漸能吃飽肚子了。
【二】溫飽薯
在張壽的記憶中,小時候靠天吃飯,地里的莊稼長的都一般,唯獨土豆能讓一家人感受到豐收的喜悅。
1992年結婚后,我和妻子在岳父家的飯館幫忙,后來又自己開飯館,日子過得忙碌,也能吃飽,但賺不了多少錢。
這期間,定西土豆有了名氣,種植規(guī)模逐年擴大(編者注:上世紀90年代,定西實施“洋芋工程”,旨在解決溫飽問題),每年秋季外地客商云集,街上到處都是土豆販子,非常熱鬧。
我和妻子將飯館開在了定西市安定區(qū)巉口古鎮(zhèn)路邊,客源主要是來往的客貨車司機,我跟這些販賣、運輸土豆的司機聊天,發(fā)現(xiàn)土豆真能賺錢。
2003年,我賣了高臺的房子,關了飯館,回到定西老家石家岔村,種了將近20畝土豆,這一年光靠土豆就收入6000多元。
后來幾年,雖然收入有了保障,但種地太辛苦,土豆行情時好時壞,我覺得還得變一下。
【三】致富薯
現(xiàn)如今,種植土豆早已經(jīng)機械化了。
2008年,我租了庫房,一邊種土豆,一邊做起了土豆代辦生意,收購土豆,賣給商販。
我也認識了很多土豆產(chǎn)業(yè)上游的人。淀粉只能算是初級加工,薯片、薯條等才更為賺錢,才知道單靠小規(guī)模種植,一方面勞動力不足,另一方面市場行情波動大,很難做大,要嗎放棄種植,專門販賣土豆,要嗎就擴大種植規(guī)模。
我父親對土地有著很深的感情,每次看到土地撂荒總在嘆息。正因如此,2013年,我找來4個兒時的伙伴,注冊了合作社,擴大了種植規(guī)模。
我脾氣有點爆,總是風風火火的,周圍的人都喊我“張三瘋”,我干脆將合作社起名為“三豐”。
這一年,我舉債一百多萬建了16個庫房,那可真是最艱難的一年。收購了1400多噸土豆,只發(fā)出去200多噸,剩下1200多噸全在庫房,資金一下子變得特別緊張。
進入臘月后,包工頭每天領著工人來找我要拖欠的工資。但貨款不到位,我也著急。
整夜睡不著覺,那個冬天特別難熬,好在正月十三,有部分貨款到位了。
2014年,我流轉了450畝耕地種土豆。從這一年開始,合作社逐漸步入正軌。
2015年起,考慮到商品薯價格波動大,我開始主要種植原原種和原種(編者注:原原種是用脫毒的試管苗移栽或扦插最初產(chǎn)生的種薯,原原種種植后產(chǎn)生原種,原種種植后產(chǎn)生一級種,一級種種植后產(chǎn)生商品薯即土豆)。從定西各個實驗室培育的良種種薯,發(fā)往內(nèi)蒙、重慶、貴州等地。
【四】小康薯
在黃土地上,洋芋這一抹開著白色小花的綠色植物,張壽覺這象征著希望。
2015年起國家啟動了馬鈴薯主糧化戰(zhàn)略,我覺得這是個機會。
2016年我又流轉了200畝土地,同時配備了相關的機械設備,合作社種植基本靠機械化了。
這一年,我的侄子張文斌加入進來了。
別看定西土豆產(chǎn)業(yè)很火,但在種植這一環(huán)節(jié),年輕人特別少,合作社的成員多數(shù)都是跟我年齡相近的,農(nóng)村種地的多數(shù)都是60歲以上的老人。
2016年,侄子張文斌主動找來,我很驚訝。1990年出生的他,之前一直生活在張掖,對土豆算不上特別有感情,2008年中專畢業(yè)后,在工廠上過班,當過電焊工,開過貨車,沒想到突然有一天找到我,說要跟我合作。
我當然很高興,不過很多年輕人對種地不感興趣。
他從我手中批發(fā)了80噸商品薯,天天蹲守在定西馬鈴薯交易市場出售,不到兩個月就出售完了,還有了固定客戶,也賺了不少錢,這下我就放心了。
我不太懂產(chǎn)業(yè)升級,但定西土豆要轉型升級是必然的,近幾年土豆市場競爭越來越競爭,綠色有機食品更受歡迎。
2017年,安定區(qū)試點耕地休耕,我在安定區(qū)白碌鄉(xiāng)承包了1700畝耕地,前三年主要種植箭舌豌豆、毛苕子等,這些事情基本都有侄子張文斌和我兒子張文偉操心,等種夠三年,我們計劃種植有機土豆,不用化肥農(nóng)藥,專用農(nóng)家肥。
這兩年,我逐漸將銷售等工作也交由他倆負責,年輕人的想法要比我活躍,也愿意去接觸新事物。
你知道定西土豆為何比較受歡迎嗎?因為它的生長周期長,一步一步扎扎實實地生長,我希望侄子和兒子做事情也能扎扎實實,一步一個腳印,不論他們將來要不要繼續(xù)和土豆打交道。
站在老房子前,父親看到路邊還有很多耕地沒被荒廢,非常開心,他對土地的情感遠遠超過我們。
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洋芋開花,一大片一大片,我覺得它可真好看,有時看到一大片土地開著整片洋芋花,特別開心。(張壽口述央視網(wǎng)記者王小英整理)
責任編輯:吳嬋新海南手機客戶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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