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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劉亭亭

　　日前，故宮博物院2025年開年大展“玉出昆岡——清代宮廷和田玉文化特展”開幕。展覽中，除了皇帝的寶璽、中國最大玉器大禹治水圖山子等重器外，代表吉祥文化的5件玉如意也極為出彩，與人們新年祈求吉祥如意的心理十分契合。

清青玉鳳蝠紋如意。故宮博物院藏

　　如意故事

　　如意源于爪杖，又稱搔杖（即癢癢撓），民間俗稱“不求人”，又有雅稱“握君”“執(zhí)友”或“談柄”等。《釋氏要覽》引《釋藏音義指歸》注解“如意”云：“古之爪杖也?；蚬恰⒔?、竹、木，削作手指爪，柄可長三尺許，或脊有癢，手所不到，用以搔爪，如人之意，故曰如意。”人在遇到背部瘙癢但是手不可及時，可用爪杖搔之解癢，甚合人心意，故被古人稱為“如意”。從考古發(fā)現(xiàn)來看，山東曲阜戰(zhàn)國晚期魯國故城墓葬出土的牙雕爪杖，是目前已知最早的“如意”。此爪杖的杖首似卷曲的手掌，后接長直柄，與現(xiàn)代的癢癢撓極為相似。

　　到了三國時期，如意在貴族階層中的使用已比較普遍?！稌x書·王敦傳》記載：吳主孫權(quán)“每酒后，輒詠魏武帝樂府歌：‘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，烈士暮年，壯心不已’，以如意打唾壺，壺邊盡缺。”另外，相傳古時點靨之風(fēng)也與如意有關(guān)。東吳太子孫和曾在月下作如意舞，手持如意起舞之時不慎打傷寵妃鄧夫人的臉頰，后雖治好，鄧夫人臉上仍留下瘢痕，并呈現(xiàn)出獨特的美感，于是乎后宮女子爭相效仿，遂成點靨之風(fēng)。

閻立本《歷代帝王圖》（局部）中手持如意的陳文帝。波士頓美術(shù)館藏

　　魏晉士人喜好如意的典故也頗多。據(jù)《北史·魏本紀(jì)》載，北魏宣武帝自幼就有大度量，喜怒不形于色，性情雅致儉樸。一日，北魏孝文帝想了解諸子的志向和偏好，陳列許多寶物任皇子們拿取。京兆王元愉等人都競相爭搶珍寶玩物，宣武帝元恪卻只拿骨如意而已。孝文帝對此非常驚奇，后來便立元恪為皇太子。由此可知，此時的如意已與一般的珍玩俗物不同，被認(rèn)為是清雅的象征。

　　1987年，陜西扶風(fēng)法門寺塔地宮出土了大批珍貴的唐代文物，其中有一件鎏金坐佛紋云頭銀如意。此如意頂端作云頭狀，正中鎏金鏨刻一佛像，結(jié)跏趺坐于仰蓮座上，坐佛兩側(cè)各有一供奉童子，或合十或捧盤，面佛半跪于蓮臺之上。柄部扁長，下端較上端略顯寬厚，已具備明清時期如意的雛形。這件唐代如意一般陳列在法門寺博物館第三展廳中，常作為第一件文物展出。博物館工作人員此舉有如意迎門的意思。值得一提的是，2025年央視春晚吉祥物“巳升升”的頭部輪廓與臉頰上的螺旋形狀，其靈感素材就來自這件鎏金坐佛紋云頭銀如意。

　　到了宋元和明清時期，人們越來越追求如意材質(zhì)之貴重，形制之優(yōu)美。乾隆二十六年，新疆動亂的平定，為玉路的打通提供了先決條件。大量玉料的輸入，不僅為大禹治水圖山子這種巨型雕件的制作提供了條件，也為其他宮廷玉器尤其是需求激增的玉如意制作提供了玉料。

榆林窟第25窟壁畫中手執(zhí)如意的文殊菩薩。資料圖

　　如意之用

　　如意最初被人們用來搔癢，但在歷史的演化過程中，其功用多有變化。魏晉時期，清談之風(fēng)盛行，如意作為清雅的象征，常成為當(dāng)時名士的隨身之物。當(dāng)時佛教盛行，如意是佛教中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薩手持的法器之一，因此魏晉士人更是趨之若鶩，身邊常備如意。如意此時不僅可手持、可陳設(shè)，甚至還可用來防身和指揮軍事活動等。

　　在西晉石崇與王愷斗富的故事中，如意就曾扮演重要角色。王愷是晉武帝的舅舅。當(dāng)時晉武帝聽說二人比富，特賞賜給王愷一高達(dá)兩尺的珊瑚樹。當(dāng)王愷向眾人顯擺那株珊瑚樹時，石崇卻拿起案幾上一只鐵如意將珊瑚樹擊碎，并讓仆從搬出數(shù)十株珊瑚樹，環(huán)置于王愷左右，任其挑選。王愷不禁悵然。

　　鐵如意可把珊瑚擊碎，可推測其不是尋常陳設(shè)之物，應(yīng)具有一定的殺傷力。歷史上，如意確實曾做過防身之器?！赌鲜贰酚涊d：“蒼梧明夕自至領(lǐng)府扣門，欲害帝，帝嘗以書案下安鼻為楯，以鐵為書鎮(zhèn)如意，甚壯大，以備不虞，欲以代仗。”南朝齊高帝蕭道成為提防蒼梧王劉昱加害，于是在書案下方安設(shè)握柄為盾，并將鐵制的書鎮(zhèn)如意用作兵器，以備不測。

　　《梁書》中還記載：“叡乘素木輿，執(zhí)白角如意麾軍。”北魏軍隊來攻打南朝梁軍，韋睿坐上白木小車，手執(zhí)白角如意指揮軍隊防御。

　　《新五代史》中，記載后蜀大臣王昭遠(yuǎn)曾“手執(zhí)鐵如意，指揮軍事，自比諸葛亮”。可見魏晉至五代，如意還類似權(quán)杖一樣，能發(fā)揮指揮的作用。在小說《封神演義》中，如意成為厲害的法寶，像元始天尊的“三寶玉如意”和金靈圣母的“龍虎如意”等，都曾在封神大戰(zhàn)中一展神威。

　　從隋唐至兩宋，如意已逐漸脫離實用功能，逐漸成為一種具有吉祥和禮儀性質(zhì)的執(zhí)握物件。尤其在宋明之際，如意走進(jìn)文人雅士的生活成為文玩，世俗化的觀念進(jìn)一步強(qiáng)化了如意所代表的吉祥寓意。到了清代，如意甚至成為皇帝生辰和皇室嫁娶等活動上的標(biāo)配。

　　吉祥寓意

　　戰(zhàn)國時期的《列子》記載：靈芝是“朽壤之上有菌芝者，煮百沸而清芳”。因靈芝的形態(tài)清奇，有極高的藥用價值，在古代常被視為代表祥瑞吉祥的仙草，服之可延年益壽。源于此，被古人稱為奇藥的“靈芝”，在如意的演變中影響深遠(yuǎn)。尤其是唐代以后，如意的頭部以靈芝形狀或形似靈芝的云頭圖案最為常見。有靈芝的加持，如意的吉祥寓意更為凸顯。

　　我國現(xiàn)存的如意以清代制品為主，故宮博物院所藏最多，多為清代宮廷舊藏。例如，“玉出昆岡——清代宮廷和田玉文化特展”中的乾隆御題青玉如意，長56厘米，寬12.7厘米，為故宮博物院現(xiàn)藏玉如意中體量最大者。

　　除了玉石之外，如意的制作材料還有金、水晶、瑪瑙、竹、木、牙、角、陶瓷等。清代的如意器首多狀如靈芝、云頭或蓮花，柄多長而微曲，呈現(xiàn)曲水流線之美。除卻選材精良，如意的雕琢也極為細(xì)致，多以龍、鳳、蝙蝠、壽字、靈芝、牡丹、松樹、桃實、梅花等吉祥紋飾為題材。

　　以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(shù)博物館珍藏的清康熙玉如意為例，此如意原為圓明園舊藏，后被掠奪并流失海外，其由一塊較大的白玉雕刻而成，長近半米，顏色白中透綠。手柄頂部有銘文“御制”，下部銘文為“敬愿屢豐年，天下咸如意。臣吳敬恭進(jìn)”?？梢娫谇宄滴跄觊g，已有臣子敬奉如意獻(xiàn)給皇帝的先例。在乾隆皇帝六十大壽時，大臣們還精心制作了60柄金絲編織而成的如意，共用黃金一千余兩，至今這些如意還在故宮博物院中珍藏。

《弘歷雪景行樂圖》（局部）。故宮博物院藏

　　《清宮述聞》記載，依清例，“選后中者，以如意予之，選妃中者，以荷包予之”。清光緒帝選后時，就是以如意和繡花荷包作為信物的。相傳當(dāng)時光緒帝本來準(zhǔn)備將如意送給自己的意中人珍妃，但慈禧太后暗示他送給自己的侄女葉赫那拉氏。最后，慈禧的侄女葉赫那拉氏得到如意，被封為隆?；屎螅欢Y部左侍郎長敘家的兩姐妹得到繡花紅荷包，被封為瑾妃和珍妃。

　　清末民國時期，士紳階層婚嫁時還能見到如意。現(xiàn)代社會中，如意的使用場景已不多見。但幾千年來，隨著如意文化的傳承，其吉祥的寓意早已深入國人心中并影響至今。

原標(biāo)題：如意在握 歲美人和